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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章 暗流湧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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蕭珩這一夜輾轉反側,長寧倒是睡得安穩,醒來已近辰時,幾個太醫圍在榻邊,診脈的診脈,換藥的換藥。

長寧瞥了一眼自己被紗布裹成粽子的右腳,面色如常,明亮烏眸轉向門口,不見有人來,便問:“靈霜姐姐,皇叔呢?

靈霜正拿著棉簽給她臉頰上藥,動作極輕,“九殿下今日一早去太學了。”

“哦……”長寧眸色微黯,旋即眼睫擡起,扶著床沿作勢起身,“那我也要去。”

“郡主?”靈霜忙攔住長寧,“郡主你腳上有傷,就不要隨意下榻了。”

長寧語氣執拗,“我要去看看皇叔。”

昨日之事恐不是意外,她總有些不放心,萬一有人借題發揮,用她受傷之事為難蕭珩怎麽辦?

沈氏正好走進來,聽到她的話,嗔道:“阿寧,不要胡鬧”

她將人按回榻上,“受傷了就好好躺著,阿娘和你爹也商量過,以後就不去太學了。”

長寧呆了呆,“阿娘?”

沈氏道:“你阿爹有個新書吏,年紀不大,讓他來教你,往後你也不用每日天微亮就出宮去,還能省了在太學念書的那些麻煩。”

她拍了拍長寧的手背,“太學的郎君們都比你大,又正是活潑好動的年紀,偶爾失了分寸沒個輕重,受傷的可就是你了。”

長寧隱隱聽得出,沈氏是對蕭珩不滿,將這次的意外都算在了他頭上。

她張口辯駁:“阿娘,不是這樣的,這次受傷是我自己非纏著……”

沈氏再度開口打斷了她的話,“你是姑娘家,也快七歲了,在太學頂多就學學女德女訓,識些字,還能學什麽?博士們忙著教授小郎君,誰管你?”

長寧沈默。

七歲男女不同席,如今縱使太學還招收世家貴女,也只是為了讓她們學習女德女紅,最多再學些詩書附庸風雅,到了最後,女子們還是回歸到相夫教子的路上,做一個世人眼中的好妻子、好母親。

在民間,尋常出身的姑娘家甚至沒有資格開蒙讀書。她只是因為皇帝的寵愛才破格入太學的,起初太學博士們瞧不上她,覺得她年紀小又驕縱,對於她讀書之事並不十分上心。

她也的確不那麽愛讀書,可有個人總會對她寄予厚望。

至少她不在的日子裏,蕭珩都會一日不落的給她送讀書筆記。

長寧咬唇,悶悶道:“……皇叔會管我的。”

沈氏食指一點她的腦門,“你皇叔都自顧不暇了,能管你……”

沈氏話音未落,外頭進來一個宮女通稟:“娘娘,季風來了。”

季風,是蕭珩在隴西郡時養在身邊的長隨,與蕭珩年紀相仿,長寧在太學遠遠見過幾次。

沈氏柳眉微蹙,“這又是何人?”

不等宮女回話,長寧先出聲:“是皇叔身邊的長隨!”聲音裏不自覺染上幾分難以掩飾的歡喜。

沈氏神色古怪的瞧了長寧一眼,只好讓宮女將人請來。

季風十一二歲的樣子,身量高挑,一身侍衛裝扮,走起路來腰桿直挺,倒與他主子的氣度有幾分相似。

“季風拜見娘娘、郡主。”行過禮後,便恭敬地遞上一卷書冊,“殿下說了,郡主不在的時候,每日會差小人送來筆記,就可免了靈霜姐姐來回跑的辛苦。”

長寧心底一陣暖融融,揚起臉看向沈氏,頗有幾分得意,似乎在說:看吧,皇叔就是會管我的。

沈氏嘆了口氣,讓人收下書卷,“罷了罷了,既然你皇叔都不厭其煩,這陣子便隨你,不過……”

長寧還沒來得及高興,就聽沈氏話鋒一轉,“太學以後還是不必去了。”

此話一出,如同兜頭澆了一盆冷水。

“為什麽?去太學是皇爺爺特準的……”

沈氏溫婉的面上浮現一抹嚴肅,“就是有你皇爺爺疼愛,你才更應該知書達理,莫辜負了你皇爺爺對你的期望……等你好些了,會有教習嬤嬤來教導你宮中規矩,太學那邊你阿爹會去說。”

長寧一聽要派教習嬤嬤來,不由一陣焦躁。

前世她剛做秦王妃的時候,被李賢妃派來的嬤嬤折磨得夠嗆,後來當了皇後住在宮裏,規矩更是多如牛毛,不得不在先生的教導下,翻看歷任皇後本紀,學著她們如何以身作則,又是如何治理後宮,努力成為一個端莊優雅、賢良淑德的皇後。

可這些都不是她。

她過得並不開心。

長寧聲音幾近哀求,“阿寧會聽話的,能不能不要教習嬤嬤?阿寧繼續上學,保證不會再惹是生非……”

“阿寧!”沈氏杏眸一瞪,“你是郡主,是太子的女兒,要懂禮數守規矩,你皇爺爺是寵愛你,可他不能護你一世,將來你也要議親嫁人,早日熟悉規矩是好事。”

長寧清靈的瞳眸漸漸暗淡。

見長寧悶悶不樂,沈氏又斥了一句:“難不成,你想在太學和那些郎君們一直學到出相入仕嗎?”

長寧下意識回嘴:“有何不可?”

她前世便是大魏的女將軍,馳騁疆場建功立業,好不快活,沒道理這一世要和閨閣少女們一般在家繡花等著嫁人。

更何況,她不願嫁人。

前世失敗的婚姻,有過一次便夠了,她知道自己的性子旁人接受不來,多會嫌她粗魯不夠溫婉識趣,這輩子也不想去禍害誰,免得又不知不覺成了第三者,平白惹人厭棄。

沈氏只是隨口一問,沒想到長寧心中真的這般想,她頓了一下,面上閃過掙紮之色。

終究是狠下心,“聽話,這件事就這麽定了。”

“阿娘……”

長寧還想做最後的抵抗,可眼中所見只是沈氏拂袖離去的背影。

沈氏心中同樣一陣酸痛。

她也想讓長寧平安快樂的長大,奈何生在帝王家,地位、權力、尊榮、每一樣都排在血緣之前。

如今建昭帝只是病著,李皇後就敢把持朝局,朝廷四處暗流湧動,東宮但凡惹出一星半點動靜,形勢就會對太子大大不利。

她要盡可能避免任何一處出岔子。

沈氏陷入愁思,腹部開始隱隱作痛,胃裏一陣翻湧,忙扶著廊柱,對著花叢便幹嘔起來。

沈媽媽眼疾手快,及時攙住沈氏的胳膊。

沈氏捏著帕子吐完,忙不疊四下張望。

沈媽媽壓低聲音,寬慰道:“娘娘放心,這附近沒有旁人。”

沈氏拍拍胸脯,“沒有旁人就好,這事兒一定要瞞住。”

沈氏本就是大宅子裏養出的女人,全無心機是不可能的,比起後宅女人,後宮女人之間的鬥爭只會更兇殘更激烈。她外表雖溫婉柔弱,心中警惕卻不減絲毫。

榮國公夫人暴斃絕不是意外。

她在聽聞消息後,便知皇後此舉是殺雞儆猴,可也讓沈氏心中起了疑竇:榮國公有意與東宮結親,此事也算絕密,皇後又是如何得知的?

緊接著,她便知曉賞菊宴上,榮國公夫人離開前,見過太子妃李姿。

前後一聯系,沈氏對李姿更是警惕,或者說,是對整個隴西李氏。

沈氏眉心蹙起。

近日她心中的不安之感愈發強烈,一種山雨欲來的飄搖動蕩籠罩心頭,壓得她夜不能寐。

現下,她能做的,就是為長寧和腹中孩兒鋪路,力保她們後生富貴平安……

此時,朝堂之上,一陣腥風血雨。

太極殿的石階上,還淌著溫熱的血。

是一個反對演王入京的諫臣,在殿外被活活廷杖致死,群臣觀刑。

李皇後一襲紅太極靈芝紋織金孔雀羽鳳袍,立於殿中,唇畔殷紅如血,眼中是瘋狂殺戮後的愉悅。

拓跋碩俊顏冷沈,“皇後娘娘,父皇如今尚在病中,您就趁父皇不在肆意屠戮朝臣,是否不妥?”

李皇後鳳眸輕挑,“皇上病中,對演王十分想念,本宮身為皇後,更該為皇上分憂才是,而此人膽敢忤逆皇上和本宮,難道不該死麽?還是……太子殿下已經容不得自己的兄弟手足,欲除之後快,這才百般阻攔本宮?”

“你!”拓跋碩氣得胸悶。

如今朝上李黨勢力日益壯大,他身為太子,往日不理朝政,這幾年才逐漸負擔起儲君的責任,但也向來潔身自好,從不結黨,萬萬沒想到皇帝剛將國事托付於他,李黨就敢公然與他唱反調。

李皇後冷笑,“皇上想借本宮壽辰,見見自己兒子,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,既然太子殿下這般不情願,壽宴事宜就不勞殿下費心,待演王回京,此事交予演王便是了。”

她是想借此機會,讓演王與上京百官重新建立聯系。

司馬昭之心,昭然若揭。

拓跋碩與一眾清官斷然不能同意,卻見禁軍步伐整齊劃一地沖進太極殿。

李皇後莞爾一笑,“諸位大人,爾等,可還有意見?”

其中有人氣不過,作勢就要沖上前,被拓跋碩攔住,拓跋碩怒視著李皇後,咬牙一字一頓:“散、朝!”

“殿下!”

那人正是此前在太學教導騎射的裴博士,或者說,該叫一聲裴將軍。

拓跋碩沈下起氣,“將軍與之較勁,無異於以卵擊石,只會是下一個胡大人。”

裴瑯狠狠一跺腳,“當初老子就不該辭去禁軍統領一職,倒叫李氏風頭日益強勁……”

當初他剛經歷喪妻之痛,膝下只有一個不聽管教的女兒,又迫於朝堂鬥爭壓力,這才卸甲到太學當個悠閑博士,今日局面卻叫他沈寂多年的武將血脈喚醒。

李氏實在囂張!

拓跋碩正了正頭冠,忍下怒氣,起身離開,群臣也紛紛叩拜後散去。

暗處,榮國公眸中劃過一絲殺意。

如今,他正等著三皇子演王入京……

裴瑯帶著滿腹郁悶回到太學,傍晚時分,他在閣樓上遠遠瞧見蕭珩一人在校場上練習射箭,才覺心中的怒意稍稍平息了些,欣慰一笑。

蕭珩確實是百年難遇的將才。

他初到太學時,備受欺淩,即便如今樣樣出色,私下裏也不乏有議論他的出身、議論蕭淑妃,乃至將長寧郡主屢次受傷和皇帝病重之事,都與他聯系在一起,到處傳揚蕭珩是不祥之人,只要誰對他好,就要遭殃雲雲。

可裴瑯從未見他因此一蹶不振,反而日日勤勉刻苦。

假以時日,他的前途不可限量。

可旋即裴瑯又搖頭嘆息。

蕭珩是出色,卻尚且年幼,而朝堂之上波譎雲詭,局勢瞬息萬變,若是太子繼承大統,固然歡喜,可若是三皇子掌權……以李氏的囂張氣焰,蕭珩能不能活下去,猶未可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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